いとおし意

 

　　在城市的南边，我和一个小女孩一起住，两个人活着，每天在晚霞满天的傍晚，我都会对着窗外行色匆匆的归家者，想着你。很久以前你和我住在一起，现在你已经走了……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风儿在我耳边吹过，鸟儿在淡色的天空飞过，秋天，梧桐树的树叶像童话一样纷纷飘落……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秋天的风很干燥，我脸上已经开始褪皮了，风一吹，整张脸被刮得生疼。我下意识抱紧了我们的女儿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我急急忙忙斜穿马路，因为违反交通规则，被站在对面人行道旁的一个警察截住了，听了我的解释，他看了一眼我们的女儿，她红彤彤的脸像只苹果，我们的宝贝女儿正遭受着高烧的折磨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我所去的医院，那是我一生都难以忘却的地方，我们的女儿就是在这里出生的……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终于轮到女儿打针了，我显得特别紧张，因为女儿又要遭受肉体上的疼痛。可是她却对医生说：“轻点！轻点！”惟恐医生没听清，又尖着小嗓门：“医生，你要轻点，我的痛不在你身上，你感觉不到的。”本来一脸严肃的女医生“噗嗤”一下笑出声来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当针尖儿扎进女儿丰满白皙的臀部时，她就痛苦的哭出声来。我的心就隐隐作痛起来，尽管是寒风刺骨的秋末，但是额头上仍冒出点点露珠出来，相信你看到了也会和我一样难受吧！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打完针，我就迫不及待地抱起女儿。她用手抚着我冷汗淋漓的前额抽泣着说：“我没事，爸爸，勇敢些。”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说完这话，女儿又垂下眼帘，噘起小嘴哀泣起来。接着整个身子使劲地抱紧我的颈部。我把她放在椅子上，给她穿裤子，她又扑向我，我心里不禁一阵酸楚，还是早点抱她回家休息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女儿已经4岁了，平时我很宠她。昨天就因为她太淘气我就说要把她卖掉，她越听越怕，怕我真的把她卖掉，就打开门装出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。我看她当真了，就安慰她说是骗她的。和她开玩笑的。没想到她眼睛一瞪，很认真地说：“这种玩笑我一点也不想开。”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我们可爱的女儿！就算拿全世界的钱来换她，我也不会卖的。因为她是我们唯一的宝贝女儿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多年前你也曾发过一次高烧，在你被烧得昏昏沉沉的时候，你对我说了一段我一生都无法忘却的话。你说：“如果我去了，我希望你能过得好好的，珍惜你现在所拥有的，好好的保重自己的身体，我还想做你最美丽的新娘子；我还想给你做顿饭，我还想学一次普通女人那样，小鸟依人的挽着你的胳膊，陪你走过看似无聊的长街。如果我走了，我知道，你会难过一阵子，我希望你能微笑着看我走，我不喜欢男人掉眼泪。其实我是很开心的，我没有任何遗憾……如果有，也只是想和你携手到老，想让你听到那句我爱你……”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当时我就说：“你别傻了，你不可能离开我的。”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在对你的感情里面我唯一有一点姿色，就是希望死在你的后面，让我亲手关照你永恒的睡眠，然后把没有你的痛苦留给我自己……因为我知道如果没有了我，你……“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可是你后来真的离开了我，离开了这个家，抛夫弃子，你连做母亲的义务也未曾尽到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上楼的时候遇到了隔壁的张兄弟，他前几天刚离婚，心情一直不好，见了人总是不理不睬，脸上没有一丝笑容。女儿天使般叫了他一声：“叔叔！”张大哥的脸上立即挂上了笑容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我们的女儿总是给人带来微笑，因为她是天使。我真想不通你为什么会如此狠心？会抛下女儿而不顾？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家中厨房里早已没有了热气，家具上也蒙了灰，因为我不是每天都收拾房子。有你的日子里，我们的房子明亮干净而温暖，原本感觉舒服的地方早已完全变了样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以前，每天回家我就能看到窗口温馨的灯光，家里一切井然有序，有一杯热气腾腾的茶，还有美丽的你温柔的笑脸和问候。你总会为我烧我爱吃的菜，为我买我喜欢的东西，为我把一切都弄好，给了我所想要的幸福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你是那种为丈夫梳妆打扮的小妇人，你会在我只剩下最后一根香烟时，递上一包好烟，会在我吹得天花乱坠又感到口干舌燥之际，端上一杯茶，当我追逐名利而撞得头破血流时，你会为我轻柔地抚平伤口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“好好工作，我照顾你。”你说。我朝你粲然一笑。你说你心里清楚：要征服一个男人的心，你得加倍努力，尤其不能让我小看你。让我又爱你又敬重你，这是有眼光的女人的手段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显得特别忙了，从早忙到晚，不停地和人见面，交流，其实我最需要交流的是你，我知道，可是来不及这么做。每天晚上回家后，我总是说累说烦，要你充分理解我，可我却忽略了你的心情，我很后悔！我当时真应该从工作和应酬上抽出一点时间陪陪你，陪陪你说说话，要知道，妻子最不能忍受的，就是丈夫对她爱理不理。可是你竟容忍了我好几年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还记得有一次和你去看电影时，也不知是我晚上工作太忙，还是影片情节对我不够吸引，我竟然看了一半就在电影院睡起了大觉。更可恶的是我竟然打呼噜了，你告诉我，旁边的人都注意到了，都朝我们这里看，气得你没理我就走了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为什么人们往往在失去了之后才懂得珍惜的可贵呢？真的好想你！不知道你会不会想我？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我静静地坐在书桌前，凝望着台灯那柔和的光芒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相框里放着你的照片，你穿着洁白的衣裳，粉紫的裙子，清凉如水的晨风吹拂起你乌黑的长发。我的眼前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你天使般的笑容和圆润的唇，虽然你离开了我，可你曾经给予我的爱，给予我的关怀，却永远烙在我心中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这样的时候，心中全都是你游动的身影和你纯净如孩子般的笑脸，抹之不掉，挥之不去。想着你的一举一动，想着你的一频一笑，看见你就在灯火阑珊处默默的注视着我……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真的好想注视着你并对你说：“老婆！我爱你！让我好好疼你一辈子。”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我永远无法想象距离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东西，很多美好的东西，眼睛看到了，伸出手来却永远无法触摸。这是一种致命的伤害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我点燃了一支烟，默默地望着女儿瘦小的背影。似有一阵风沙吹过我的眼，不知道为什么，突然，我感到全身发冷，我的心里仿佛一下子塞满了冰块！我的鼻子酸酸的，举起酒咕噜咕噜就滚进肚里。没有你的日子里，我习惯了自斟自饮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女儿每天回家，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到你的相片前看一眼，这种希望和失望交替的眼神使我不能泰然相对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我告诉女儿：妈妈是去了另一个地方等我们，将来我们还会在那里团聚的，那时候，妈妈还是妈妈，爸爸还是爸爸，她依旧是我们的孩子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女儿喊着：“爸爸！快过来！”我急忙从书屋里出来。你怎么了？女儿无助地望着我说：“爸爸！勺子淹了。”我看见勺子掉进了牛奶的碗里，似乎在里面游泳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女儿又说要上厕所。每次上厕所时，她总是要我拉紧她，并说若掉下去就成“屎娃”了，害得我经常要去闻那股臭味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谁能不喜欢我们这可爱的女儿呢？为什么你不能回来看一下她呢？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日子如流水一样的过，奔波在烟花红尘里，散了，失去了你的任何消息，可是我仍然牵挂着你，相信你也一定会惦记着我，还有我们的女儿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在很多很多的日子里，我一直想写下我们那些难以忘怀的生活。可每当我回忆的时候，记忆的洪流便会在我脑海中泛滥成灾，随后便有称做泪水的东西湿润我的脸颊。那段时光像一个水晶珠，回忆时看到的却是晶莹剔透的碎玻璃落了满地，像穿过树枝的阳光一样凌乱破碎，折射着幸福的光彩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那是在一个秋天的黄昏，你孤独落寞地走在寂寥的街上，我一直踏着背上长长的马尾的你的影子跟随着你，也跟你一样孤独。那时候满地落黄，天空正飘着细细的雨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那天我终于鼓足勇气向你表白，你竟傻傻地站着，然后嚎啕大哭，说我为什么到现在才跟你告白，害得你为我苦苦等候了四年。我才知道你也一直暗恋着我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于是，我们两并排走着，突然我握住你的手，你矜持着想甩开，却被我握得紧紧的。你说：“你放手，被熟人看见了。”我当时一声不响，一脸幸福的笑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房间里，一缕路灯所造成的刺眼的光芒从窗口散漏进来，倾斜在屋内的地板瓷砖上，发出幽幽的光。就这样宁静的倦缩在沙发上，就这样安静的什么也不想说，一如经历着一场无法治愈的重病的洗礼，难以自制，任思念如蚕丝般的困扰着，捆绑住全部的身心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你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你吗？我是多么的希望你能回到这个家。我和女儿都很想你……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记得我们吵过一次架，脾气暴躁的我终于忍无可忍，一个巴掌就劈了过去，当时我们同时都愣住了，然后我才觉得心被什么刺破了似的，接着你就冲进卧室理东西。而后我就一声不响的坐在沙发上抽烟，直到你提着行李用力甩门的声音惊醒了我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待你下楼没多久后，我才鼓起勇气冲下楼。追到你的时候，你正站在马路中间，车子越来越多，都开得很快，我就叫你的名字，叫你站在那里不要动，你却头也不回地往前冲。我拼命地冲了进去，把你紧紧拽着，抱住，气愤地对你说：“如果你受伤了，我该怎么办？”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你竟然回头对我做了个鬼脸，笑着说：“老公，你不要生气了，我再也不这样了。”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我们手牵着手，可是我心里很是内疚，我真不该打你的。你笑着悄悄问：“有何感想？”“老婆！对不起！”你紧紧地拽着我的手。“老公！我爱你！”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老婆！我也爱你……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一路上的坎坷让我们的手握得更紧，两颗心靠得更近。我相信就算我们阴阳两隔，心，会是相通的，就像两只蝴蝶，轻舞翩跹，却始终不离不弃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窗外的风轻轻地掀起了纱幔。我坐在窗前，看散雾弥漫天地，昏暗的月光让位给黑暗，一个人发呆，思绪旋风般继续展开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原来思念是为了你存在，珍藏在我心间，最悠长的爱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这个世界曾经是我们熟悉的，其中充满着我追求和我唾弃的事物。自从你出现后，我淡忘了一切。我沉浸在你的世界里，不追求而已满足，不唾弃而已洁净。你走了之后，我被抛回到从前的世界，却发现自己在其中成了一个陌生人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在你刚离开这个家的那段日子，每天晚上我都把自己关进书屋里并关掉灯。寂寞冲刺着我并逐步走向我的心灵。我蜷缩在屋子的最阴暗的角落，失魂落魄地凝望着白色的月光。你始终没回来……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我终于意识到，没有你的我，脆弱地只剩下一具骨骸，只等寂寞激醒我的恐惧，然后畏畏缩缩一直到死。我当时觉得自己就快要变成这世界上最寂寞、最孤独的人了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可是当我看到出生没多久的女儿，看着她舞动的小手，踢蹬的小腿，笑咯咯的声音，咿呀咿呀喊个没完的样子……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我就对自己说，你是上帝向我许下的一个美丽的谎言，命运给我设下的一个致命的陷阱。你的出现到离开只是一个梦幻，我不能为了一个梦幻毁掉自己和女儿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也许是经历的太多，也许伤害太深，都让我对你的这份爱更刻骨铭心。如果忘记，不见得是件好事。有回忆，才有完整的人生，不管它是否已将我折磨的体无完肤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有一些人，这一辈子都不会在一起。有一种感觉，却可以藏在心里守一辈子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知道我们有着无法逾越的距离，知道我们已是一场散去的宴席，知道你已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。这么无奈与绝望的爱像极了两条平行线，我们彼此微笑彼此驻足却没有交点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我知道你已经死了，其实我每天都能听到你的灵魂在我耳边低低地吟唱，然后扑打着翅膀离去。我每天都能看到你灰色的瞳孔在我眼前闪动，你注视着我，用一双硕大无比的眼睛注视着我。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就像此刻我守在女儿的床沿边，静静地注视着熟睡的她那样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你离去的那一晚，我一个人守着你，我趴在病床上望着窗户外的星星，黑色的苍穹中我看到一颗流星飞快地滑过，有人曾经说过，一颗星星代表一个生命的陨落，也意味着另一个生命的开始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护士找到我的时候，我正站在育婴室外面隔着透明的大玻璃往里面看女儿。当时她被裹在一条洁白色的被子里，搁在床上。她洁净的小脸蛋神采奕奕。她的身体里充满活力，饱胀的活力涌向四肢，驱使她欢快地舞动胖乎乎的小手，踢蹬胖乎乎的小腿。当时，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护士告诉我，你产后出现异常大出血，情况非常危急……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当我冲进病房的时候，你正躺在冰冷的铁床上，浑身都是管子，脸色苍白，张着干裂的嘴唇却喊不出我的名字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我当时的心都碎了，似乎是在流着血。你默默地点着头，我把脸贴在你的脸上，你在我的脸上吻了一下。你幸福地笑了，似乎可以把我的爱带走了，把我的情带走了。可是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，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，滴在你的脸上。你感觉到我在哭，便轻声地安慰我说：“不要哭，你怎么能让我看着你流着泪离开你呢？”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你的情况进一步恶化，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。轻轻的呻吟声与间隔很长的深深的呼吸交替出现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你终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，有气无力地说：“老公！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。老公！我好爱你！我舍不得你……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我抱着你渐渐冷去的身体。不论我怎么呼喊，你再也不会醒来了。你走了，只剩下你的声音还在我耳边回荡着，每一分每一秒，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……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你死了。毋须太久，我也将死去，世上知道我的悲痛故事的人都将先后死去。终有一天，你的生与死，我们每个人的生与死，都将在这个世界上不留一丝痕迹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守住你以前带来的欢乐，守住你留下的痛苦。我不再逃避，我的心已经渐渐平静了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你和春花一起绽开，和秋天一起凋落。在大自然的永恒循环中，你的生命只是一个美丽的悲惨的偶然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老婆！我会好好的照顾我们的女儿的。我们会很幸福的！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清晨一缕阳光穿过窗子，印在女儿的脸上，并肆意扩大着它的面积，回头看我们的卧室，我和你的那张双人床整齐如昨，我知道，你再也不会回来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