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到战火里读书的人,我就知道人类的文明不会亡

   (本文转自青年作家、诗人牛皮明明的微信公众号“牛皮明明”。)


   最近的俄乌战争,一直让我陷入一种不安。
   相信很多朋友和我一样,有很多的不安。战事虽然距离上离我们很遥远,但心理上却离我们很近。你对它毫无控制力,甚至连预测都很难,但它未经你同意,就支配了你,影响了你,让你产生不安。
   一直以来,我看到每一个重大新闻,第一反应都会去想,这个事件和每个人命运之间产生的关系。那些普通人,他们在其中经历了什么,失去了什么,他们的命运会有什么样的改变。
   再重大的事件,无论影响如何深远,如果我们只是热衷于在宏观叙事、国际关系的框架里谈论它的走势、影响,那它对于没有亲历的人来说,就只是一个众说纷纭的新闻,我们就很容易忽略那一个个具体的,以肉身承受痛苦和泪水的普通人。
我们只有当对远方的人有“拟情”之后,才会思考,假如某一天我们要面临同样的困境,我们该怎么选择,我们该怎么面对,我们的人生该怎么办?
在这种不安中,我也开始思考:当一个国家如果身处剧烈的动荡之中,身为其中的一员,当他什么都没有了,还能有什么?

   在这个思考的过程中,我看到了两张照片,给了我默示的力量。

第一张照片,拍摄的是叙利亚危机爆发的第6年。
   一片战争的废墟中,一个老人孤零零地坐在他的卧室里。
   照片中老人所在的城市,叫阿勒颇。本来是一座经济繁荣,民众安居乐业的城市。但自从2011年叙利亚危机爆发后,所有的繁荣平和,都在一夜间灰飞烟灭。
   老人本来有着幸福的生活,有一个和睦的家庭,有一家自己的公司,有很多自己收藏的美国古董车和古典唱片。
   但是战争爆发后,他拥有的一切都被清零了。家人离散了,公司倒闭了,收藏的古董车都被炸成了碎片。最后他唯一剩下的,只有一栋根本没办法再住的房子、一个用胶布粘起来的烟斗,和一个破旧的留声机。
我想在那个时候,老人一定是笼罩在一种巨大的不安里。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,不知道自己的生活该怎么走下去。他时刻面临一个命运的困境,要怎么去面对这一切?
   然而,最后老人用这样一个画面,给出了他的回答。
   他走进自己那间没了窗户、没了门、墙也快塌了的卧室,拿起用胶布粘好的烟斗,坐在床边,然后打开了留声机,音乐响了起来。
   好像在说:好吧,什么都毁灭了。可至少,我还有音乐。


第二张照片,拍摄的是1940年的伦敦。
   那时正处于激烈的二战,希特勒为了吓阻英国继续参战,不断空袭伦敦,把这座城市轰炸成了一座暗无天日的废墟。使这里物资断绝,到处都是火海,到处都是尸骸。
   这时城市里的人,生活糟到了极点。他们失去了家人和朋友,失去了物质上的供给,最可怕的是,失去了生命最基本的安全感。
   我不禁想,在这种炼狱一般的环境里,他们还能有什么?
   后来,这张照片给了我答案。
   在一次为时十小时的空袭里,位于肯辛郡的“荷兰屋图书馆”不幸被炮弹击中,整个房顶瞬间被炸塌,钢筋、水泥、瓦砾碎满一地。
然而轰炸短暂的结束后,三个戴着圆顶帽的绅士,走了进去,站在残存的书架前,开始找书、读书。
   他们好像在说:好吧,我们失去了所有。可至少,我们还可以读书。
有那么一刻,我也会惊讶。都什么时候了,真的读得进去书吗?
   但我转念一想,如果战争了,我正处于战争的核心,每分每秒都处于一种巨大的不安全感当中,我也失去了所有,我会怎么选择?
   我大概率,还是会像现在一样,每天读书、写作。
   因为当大环境变得越来越难以预测,更不用说把握它的时候,我们越要找到一种确定的东西,重新获得对个人命运、生活,和对家国的掌控感。
   而这个可以确定的东西,往往就是文化。



   当战争来临时,历史学家想尽办法去挖掘历史,文物学家想尽办法去保护文物,诗人用诗歌去表达他的思想,作家用文学去记录他看到的生活,摄影师用相机去定格他看到的时代画面。
   他们合到一起,就是一国的文化。
   就像我们在抗战的时候,西南联大在炮火里依然每天在办学,钱穆依然在写《国史大纲》,穆旦依然在写诗,齐白石依然在画画,老舍依然在创作小说……当这些合在一起的时候,其实这就是文化。
   如果把时间放长了看,文化远远长于政治。
   春秋亡了,但诸子百家还在;唐亡了,但唐诗还在;宋亡了,但是宋词还在。清亡了,但是《红楼梦》还在。
   多年以后,很多帝王将相我们都不记得了,但是《诗经》的“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”我们记得,《牡丹亭》的“如花美眷,似水流年”我们记得。我也去过敦煌,当年谁在那里当过节度使,打过多少仗,人们都不记得,但是壁画上的那尊佛人们记得。
   当一个人什么都没有了,文化会是最后,也是最丰饶的财富。
   过去法国人,二战中六个星期就亡国了,但现在你到法国去,他们会骄傲地说,我有卢浮宫;丹麦这样的小国家,曾经被德国打得鼻塌眼歪,但今天城市到处都是安徒生的铜像,无比有底气地告诉全世界,我们有安徒生;大英帝国曾没落得一塌糊涂,但今天你到牛津大学去,英国人的那种派头还在,因为他们会说,我们有莎士比亚撑着。
   数千年来,地球有记载的战争有15000余次,但最终文化依然在战火中,延续到了今天。当一个人什么都没有了,文化也会是最后的希望。
   西方的哲人曾经说:一个国家只要还有一个人在阅读和思考,它就不会灭亡。
   我相信,最好的明天一定属于文化不息、热爱阅读的民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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