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浪的秋天（一）

曲名：은희 테마    出自韩国电影《幸福》原声碟

　　一

　　我一个人独自远行，坐在火车上，我的心事美丽而伤感，枕着规律性的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。我数着窗外像飞鸟一样迅速掠过的树，我希望有一片美丽的银杏树像诗歌一样忧伤地飘进我的窗口。

　　我总是为那些生活飘泊的人感到难过，因为我知道他们内心的绝望。他们没有方向。他们不断地改变自己只是为了对抗生活的麻木和寂寞。可是实质上我自己是漂泊的人，不停漂泊的人……

　　我有一个很大很旧的灰色的帆布袋子。它足够容纳下我所有的东西。衣服，裤子，毛巾。我不愿委屈我的小提琴跟他们呆在一起，它是神圣的。

　　小提琴是以槭木和云杉为原材料配合制造，琴弓是马尾制作的，和市场上的毫无差别，只是我的小提琴显得过于陈旧了。

　　我不是一个拿着小提琴在街头卖艺乞讨生活的人，但是偶尔来了兴致也会拿着小提琴在街头激扬一番，会引来许多人的目光。

　　小时候有一个梦想，希望能像韩国小提琴天才“莎拉。张”深得乐迷们的喜爱和赞叹；同时想有一把她手中那把产于1717年的“瓜奈里”小提琴。现在我更爱手上的这把。因为她是最亲的外婆送给我的。

　　我需要生活。需要钱。我很快地找到一份家教的工作。那个孩子的尾指很短，跟本不适合拉提琴。但我依旧违心地答应，我不知自己怎么了。我想，我得尽快找到在酒吧等娱乐场所的工作。

　　第一次给那个孩子上课。她很笨拙地夹着琴。我有点哭笑不得。我想我不是她的第一个老师了。她问我，你的爸爸妈妈呢？我告诉她，他们全死了。那谁养你啊？我没回答。

　　八岁那年外婆开始照顾我的生活。外婆临走的时候告诉我，应该去找那个女人，还有那个男人。

　　一个小时后，我拿到了属于我的钱。那个孩子送我到门口，对我说再见。我冲她挥挥手。我不知道她的名字。她更不知道我的名字。没有必要的。

　　这个城市下了一场霾，浓雾蔼蔼，白棉花团般，城市被棉团吞噬了，我下意识地想找个人说话，因着分享和怀念的习惯。

　　我是孤独的，可我有着各种各样的朋友，落泊的诗人、前卫的画家、成绩登峰造极的顶尖学生、社会上游荡的小混混、外地的民工以及高高在上的白领，我每面对一种人就换一副面孔，到最后弄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。

　　一个人在大街上走着的时候，突然间感受到了“热闹是别人的，自己什么也没有”的那种无助，伤感的情绪其实并不强烈，更多的是茫然。走过热闹的街道，走过一座座高楼，人群中看似无聊而快乐的打工仔，画了妆而面无表情的看似白领的人，家庭主妇，老人小孩……

　　二

　　人民广场中央喷泉在一首很动人的曲子下散发着激情，阳光打在上面射出很多颜色，那是很美的，有孩子穿梭在喷水柱之间，尖叫着，红着脸，仿佛发生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。风很客气地吹着，把细小的水珠带到脸上，微润着。我偷偷地坐在喷泉边上的一个大理石台上，慵懒地看着穿梭嬉闹的孩子们。

　　那些幸福的孩子。我的童年只有一个片段。

　　我在邻居家跳橡皮筋，跳得热疯掉的时候我喝了一杯小伙伴家的麦乳精。回家的路上我在一家杂货店里买了一支棒棒糖，糖上有一个小小的洞积满了我的口水，我把它从嘴里拿出来口水就一直滴到地上。

　　妈妈的房间里发出哼哼唧唧地很奇怪的声音，于是我偷偷地往门缝里瞧。我看见一个布满胸毛的陌生男人压在丰满的妈妈身上，一口一口的喘着大气。他的眼睛如同野兽，两个人赤裸裸地拥缠着。而妈妈“咿呀！咿呀！”不停的叫着，还“咯咯”的笑开了。

　　我吓死了，一个人跑到马路上站了一个下午，晚上回去的时候，我看到爸爸一个人坐在床上抽烟，花瓶碎了一地。他把我拉过去，“小小，你喜欢爸爸吗？”喜欢的。

　　喜欢妈妈吗？

　　喜欢的。

　　以后跟爸爸两个人住好吗？

　　妈妈呢？

　　不管她。

　　时钟在头顶敲了八下。

　　那年，我六岁。

　　起风了，我喜欢一个人在城市的每个角落游走。没有表情，没有言语，没有目的。双手抱在胸前，埋着头，默默地走。长风衣柔软的一角，随风轻盈扬起，张狂地舞动。

　　在偏僻的郊区，我找到了房子。荒凉的，孤单的一间小小的屋子。那里的房租很便宜的。估计原本是杂物间，里面熏满了汽油的味道。房东往里头布置了床，还有一张椅子，没有靠背的。房子后面是堤坝，尽是黄土。没有鲜艳的植物，只是一些无聊的绿色和部分苍老的白色。

　　墙壁上的石膏已经渐渐脱落，我经常捡那些碎片玩，把原本一大块的石膏拿起来，让它们在我手中逐渐变成碎片，再变成粉末，把双手弄得雪白，最后把它们洗掉，现在它们已经被墙纸替代了。

　　窗帘就像一层面纱，罩住了窗框，窗框的影子在窗帘上面移动。房间里面一片漆黑。时钟挂在墙面上，里面的小齿轮转动时，发出轻微的喀嚓喀嚓声，圆形的钟摆在钟面下方的一个小长方形的空格里左右晃动，发出一长串嘀嗒嘀嗒声，时间是五点三十分。时针和分针就像是两条高悬在半空中的瘦骨嶙峋的腿。一阵风过来，窗帘透过一丝月光。

　　为什么要有月光！我讨厌光亮的东西！黑暗是那么美好。一切人性的阴暗，没落都沦陷在里头。只有黑暗才是真正可靠的东西。它总让人感觉心静，没有浮躁。

　　半个月后，我在城市中央的酒吧里找到了一份工作。

　　那个老板戴着很厚的眼镜，系着一条刺眼的紫色领带，还腆着一个啤酒肚。

　　拉段曲子听听。

　　我从琴盒中取琴，给干涩的弓上松香，调音，矫正琴马的位置。

　　我四岁开始学琴。母亲脾气一直不好，时常会莫名其妙地骂我，打我。开始练单音的时候，她安静地坐在我身后，稍稍听到令她不悦的声音就用脚踢我。

　　她对我说，等你长大了，一定要用提琴绑住男人的心。

　　她说这句话的时候，眼里露出一抹阴险与狡黠。那年我才七岁。

　　好了，今天就可以上班。

　　曲子还没拉完。

　　那天在酒吧里泡到很晚，然后一包一包的抽烟，没有灵感的时候我是度日如年，面对现实面对生活。

　　我小心翼翼地注意手中的一杯啤酒需要多少钱，当我得知那三口就可以咪掉的一杯猫尿价值五十元时，我毫不犹豫的把一口分成十口慢慢品尝。这时候，一个醉鬼举杯来到我的跟前，虽然我们素未谋面，但他像个老朋友一样拍着我的肩膀说，妹子，你如果不嫌弃我没文化，咱就干了这一杯。天哪！这太浪费了，但我没有文化，我含泪干了它。

　　后来他喝醉了，靠在我的肩上痛哭失声。长这么大我第一次看见男人哭。我默默地把他的头搂在怀里由着他哭得像个孩子。

流浪的秋天（三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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